傲影

但行好事 莫问前程

『初阳纪』十一、酒神的玫瑰

『你曾访晤我的海船,为我挡开愁难,总在流离颠泊,痛苦揪揉着我的心怀,直到神明解除我的不幸,直到在法伊阿基亚人富饶的土地,你出言慰诫,亲自引我行走,进入他们的城域。现在,我恳求你的好意,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因我并不认为真已回到阳光灿烂的伊萨卡,而是走离了航线,漂到了另一片地界;我想你在笑弄我,出言欺骗,说我已在这边。告诉我,我是否真已回来,回到亲爱的故园。』

——《荷马史诗:奥德赛》


太阳历542年4月9日 未知陆地


『啊!』

陈生被脑袋上的剧痛惊醒,抬眼四望,他正身处于一个类似地牢般的地方。他脑部因为触礁撞击而造成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并包上了纱布。同伴们也都在身边,看起来已经得到了安置,面色看起来相较之前健康了许多,只不过数量少了不少,看起来似乎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地牢』的中间放置着火盆,门口站着两个侍卫和一个医生打扮的人。


令陈生在意的是侍卫的铠甲:虽然毋庸置疑的,他们现在身处西域大陆之上,但是这侍卫的铠甲却与维桑和蒙鸠依的战甲大不相同,似乎是由整片的钢板打造的。后来陈生才知道,这种铠甲叫做板甲,防护性能比维桑军队的札甲和链甲强许多。


『长官,您醒了?』

一旁的刘峻辰听见了陈生的呼喊,起身来看陈生。触礁时他身上的铠甲和短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白布吊起来的左臂——他在触礁的震击中撞断了左手臂骨。


『峻辰,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陈生挣扎着起身,却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想必是昏迷期间几乎滴水未进的关系,事实也正是如此:昏迷的两天当中陈生如果进食任何固体食物都有可能产生食道堵塞窒息的危险,所以刘峻辰只多少喂了些饭汤。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这里明显是个监狱,但是我们并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伤员得到了他们医护人员的处理,日常饮食也有保障。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们的语言,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刘峻辰耸了耸肩,如实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生。


陈生沉吟了一会,缓缓地跟刘峻辰说了三个字。

『我饿了。』


刘峻辰点一点头,走向『地牢』的门口和那个医生打扮的西域人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阵。随即,一个侍者打扮的西域人端进了一盘餐点。陈生能认出来的有装在银杯里的清水,一大块白面包和黄油,两块熏制的肉食和一碗蔬菜汤。

陈生吃过之后不禁陷入了思索,这些餐点和阿基拉大陆地区的饮食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差异,说明农耕水平和畜牧业并没有发展到阿基拉大陆难以企及的高度。食物中的香料甚至比阿基拉大陆更加匮乏,陈生能尝出来的其实只有盐和白胡椒而已。如果农业科技并不发达,是否也说明军事水平也是如此?


随即,一个穿着铠甲远比侍卫更精良的人走下了地牢的阶梯,身后跟着两个扈从般的剑士。善于察言观色的彭易之坐在角落里,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是这群士兵的首领。他穿着的无袖板甲左胸罩袍处绣着一朵玫瑰花,腰间别着的手半剑的柄上也镶嵌着红宝石,板甲靴似乎也是用特殊工艺打造的,听走路的声音远没有侍从的板甲靴重量大。

他和那个医生打扮的人互相说了几句话,并打量着陈生。看样子他们也很清楚,在这慢慢一地牢的人里陈生是他们当中地位最高的。


陈生震颤了起来,突然他感觉到了一种很强烈的不适感,那是一种潜在的意识和之前对于这个世界固有的认知观念遭到颠覆的预感。

那绝不是因为这名武士首领身上穿着的他从未见过的铠甲类型,也不是因为他腰间的那柄陈生从未见过的重剑,而是因为语言。


陈生的父亲是维桑城邦地区远近闻名的斯多葛派学者,时常在城市广场和人进行神学辩论,或埋首于图书馆钻研古代典籍。相传在很久以前阿基拉大陆曾经是一个统一的庞大国家,虽然对于那个时代的事情人们知之甚少,但是想来这样大体量的国家一定是一个稳定而统一的大帝国吧。

为了炫示自己的成就,古阿基拉人修建了一座名为巴别塔的通天高塔。在这座塔即将完成的时候,奥林匹斯的众神们察觉到了人类的这一行为。诸神认为人类这样的行为有损于他们的权威,便派遣赫尔墨斯下到凡间击碎了这高塔,并用神力将原本说同一种语言的古阿基拉人分散,使其说起了不同的语言,分为了不同的民族。从此阿基拉大陆陷入了冗长的黑暗时代,直到蒙鸠依和维桑的崛起,直到第一次南北会战的爆发。

陈生的父亲钻研重点之一就是只记载于古代典籍中的古阿基拉语。而陈生本人,虽然从未认真研习过父亲曾经研究的一切,但是在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多少学会了一部分这种古老的语言。

陈生从来不是一个虔诚的奥林匹斯教信徒,如果那奥林匹斯的众神真的存在,怎会放任他的子民在北境的山林里被蒙鸠依的野蛮人大肆屠杀?怎会迫着维桑人把一批又一批的少年送上战场?

但是,他对于奥林匹斯教这个宗教,甚至对于整个世界的认知都找到了严重的震撼。


这名首领在说古阿基拉语。


『我是这里的头,我叫陈生。』

听见陈生和那名首领说话所使用的语言,刘峻辰不禁大吃一惊。他从未听过陈生说这种语言,而他又为何能够和西域之人沟通,刘峻辰也一无所知。

『我知道您对于我们这帮不速之客心存不安,所以将我们安置在这地牢里。但是我很感谢您给予了我的部署妥善的医疗待遇和食宿条件。我会完整的向您如实阐述我们从哪儿来,有什么目的,但希望您为我们暂时保密。同时,我希望能够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你会说我们的语言?我一直以为你们都是外国人!』

这名军官听到陈生不甚流利的古阿基拉语吓了一大跳。


陈生略一思索,说:

『我想我们的宗教和文化是互通的。这说来有些话长,您听说过巴别的通天塔吗?』


这首领收到的震撼此时已经不比陈生小,他上下打量着陈生,发现陈生好像也并不是他的敌人。


『看来你不是我们的敌人。欢迎来到卡尔加里王国领,这里是巴克斯骑士团的领地亚力山德鲁斯城堡,我是巴克斯骑士团的大团长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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